大學老師超生
㈠ 蔡智奇的超生風波
華南理工大學介紹,蔡智奇來華南理工大學工作之前,在美國做博士後研究期間與當時赴美陪讀的妻子在2007年12月生育了第一胎,這個孩子是美國籍。2009年9月蔡智奇回國並且正式進入學校的化工學員工作,當時他的妻子已經懷孕6個月在2010年1月生育第二胎,蔡智奇在連續辦理入校工作手續的前後,都沒有報告其配偶懷孕以及隨後生育第二胎的情況。
在2012年的11月廣州市天和區五山街居委會接到舉報稱,蔡智奇違法了計劃生育政策生育了兩個小孩。接到通知之後,華南理工的計生辦多次與蔡智奇溝通核實,但他一直沒有提供生育第二個孩子的准生證以及相關的證明材料。在日前致學生的公開信當中日,蔡智奇表示,根據出國留學人員生育問題規定夫妻雙方在國外連續居住一年以上的留學人員,在國外生育或者懷孕後回中國內地生育第二個子女的,回中國內地後不予處理。
那麼根據他的理解,他是符合這樣一個不予處理也就是不予出發的規定的,而華南理工則認為,蔡智奇夫婦雖然在國外居住連續居住一年以上,但 他的配偶不能認定為留學人員,所以不滿足該規定中不予處理的前提條件。
其超計劃生育二胎的情況屬實,應該按照計生政策進行處理,那兒對這一條款夫妻雙方在國外連續居住一年以上的留學人員指的是夫妻兩人都留學,還是有一人留學即可,蔡智奇和他的律師對次與學校的看法完全不同,華南理工還表示,在處理此事的過程中學校的人事處、計生辦等部門多次發函咨詢上級計生部門,得到的答復都是蔡智奇夫婦是違反規定超計劃生育。由於他本人拒絕接受校方的建議,也就是調職或者是自動離職,華南理工已經給予其開除處理,他已經決定要起訴華南理工大學,具體的起訴的是計生辦還是其他部門,還在與律師討論當中。 2012年12月29日,華工計生辦曾向學校領導作出《關於蔡智奇老師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情況說明函》,稱蔡智奇生育兩個孩子一事,已被天河區 和五山街道計生部門定性為超生,若不予及時處理,「就會影響我校2013年的計生考核,被『一票否決』了」,計生辦提出三條建議:把蔡的工作調動至省外; 如果調動工作不好辦,只能當作自動離職處理,「越快處理對學校的影響會越小」;蔡妻於2012年9月被華工化工學院錄取為全日制在讀博士生,但現因超生, 「也不能再留在我校攻讀博士了」。
華南理工大學時任黨委副書記李林在說明函上批示:「同意計生辦意見,請化工學院及研究生院按國家規定執行。」
2013年11月下旬,蔡智奇在微博上表示欲起訴學校。12月3日,蔡妻收到學院通知,「考慮到蔡老師家庭損失小一些,學校已決定不對你作開除博士研究生學籍的處理。」
2014年1月16日,蔡智奇表示,他將向教育部和廣東省人社廳繼續申訴,其代理律師稱,下周將向廣州市勞動人事爭議仲裁委員會提請勞動人事仲裁。 因不滿被認定為超生,蔡智奇決定起訴學校。2014年2月7日,其代理律師陸妙卿前往廣州市天河區人民法院遞交訴狀,要求華工撤銷開除決定,並補發被開除期間的薪資待遇,但因缺少一份材料未獲受理。
8日上午,陸妙卿接受《法制晚報》記者采訪時表示,正准備前往法院交齊材料,預計法院有可能受理此案。
蔡智奇認為,校方無視其留學經歷而作此處分,既草率也不公平。
8日上午,蔡智奇代理律師陸妙卿接受《法制晚報》記者采訪時表示,華工對於蔡智奇的超生認定和開除程序都存在一定的瑕疵。
他認為,夫妻雙方只需一方留學即可認定為留學人員。
㈡ 劉榮書:左手
六歲之前,作為身體器官中最為普通的部分,她執拗的左手常常被人忽略。
或許是某種習俗的錯誤引導,在她的出生之地,未出滿月的嬰兒,往往是要被一種叫做「褡褳」的東西壓住腿腳的——那「褡褳」用紅布做成。出於對一個嬰兒降生人世的欣喜表達,嬰兒所用的物品,全部選用紅色做成;包括枕頭,被褥,以及穿在身上的「滿月服」——一襲柔軟的紅布,在兩端縫製成兩只口袋,口袋裡裝滿沉實的玉米或大豆。在嬰兒醒著或熟睡的大部分時間里,那「褡褳」會把嬰兒的身體用中間的紅布裹緊,這樣做,據說是能讓長大後的嬰兒雙腿筆直,亭亭玉立,不至成為「羅圈腿」或「畸形腿」。
這被禁錮住雙腿的女嬰,要更多地借用雙手來表達她身體的需求。除卻大部分時間的睡眠之外,她在襁褓中哭啼或嬉笑,明澈眼眸已辨明這周遭世界的新奇。所有事物都散發出迷人的氣息,誘惑這女嬰去探求、嘗試。她的雙手於空氣中交替伸張、揮舞。對她漠不關心的那些大人,並未察覺出這樣一種奇怪現象:她左手揮動的頻率與靈敏度,要遠勝於她的右手。
是的,在與世界最初的交際與接觸中,女孩每每會率先伸出她的左手。這天性的驅使使她顯得更為敏捷。大人伸過來的手,以及手中的糖果與花朵,都會被她迅捷握在左手之中。相較於左手,她的右手似乎僅成了一種陪襯。它輔助著左手,使女孩更准確、更牢靠地抓到那些她想要抓到的東西。
如果將身體比做一支龐大軍隊,在短短六年時間之內,她身體的各器官已訓練成一支井然有序、紀律嚴明的隊伍。它們配合默契,忠於職守,任勞任怨,從不會因一己得失而生出任何抱怨。這六歲的女童,這由各種人體器官與細胞組成的精緻人類,從不會為自己身體的某個器官感到擔憂和恐懼。她按照天性自由地支配它們,就像一個公主支配著她下屬的臣民。而作為她的臣民,她的手、腳、眼睛、大腦,心甘情願地輔佐她——接觸這世界上的物質,自由地行走,觀察眼前漸次出現的美好與醜陋,認真思考並接納它們。
六歲這一年,女孩的左手,終於受到來自外界的第一次干預。
女孩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作為家中的第三個女兒,她是父母想要生個兒子的衍生品。他們本來盼著她是個兒子的,卻沒想到,她和前面的兩個姐姐一樣,於性別上沒有絲毫差異。
家裡人口多,加上爺爺奶奶,一共七口人。因「超生」受罰,這個家庭近乎家徒四壁。晚上吃飯時,一家人擠在一張窄小飯桌邊,爺爺做炕首,父親挨爺爺坐。奶奶與母親穿插在三個女孩中間。這三個女孩,吃飯時顯得極不安分,她們每次伸出筷子,便會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在爺爺奶奶及至父親的眼裡,這三個女孩是夠沒「成色」的。老大安分些,或是年齡大了,已經上了小學,卻更顯其狡猾。冷不丁的,她會從盛了煎雞蛋的盤子里搛一塊蛋片,埋在自己的粥碗里。而那二的,正是沒「眼力見兒」的時候,身子幾乎匍匐在窄小飯桌上,像吃粥那樣吃那黃燦燦的雞蛋。而這個最小的女孩,由於小,初生牛犢不怕虎,狼崽子一般。每當她伸出筷子,總會和姐姐們伸出去的筷子發生磕碰,不是她的筷子碰掉了,就是姐姐的筷子碰掉了……小小飯桌旁時而響起哭啼與爭吵聲。因了這哭啼與爭吵,碗筷的磕碰像劍戟縱橫的殺場。爺爺和爸爸都不好意思去碰那盤煎蛋了。而那盤黃燦燦的煎蛋,卻是專為干著最為繁重農活的這兩個男人准備的。奶奶實在看不下去,身子幾乎從飯桌邊扭開,枯燥地咀嚼著嘴裡的飯粒,像是發出無聲的詛咒。
這飯桌上最難堪的人,當屬女孩們的母親。女孩們的「沒成色」,實則是在往她的臉上抹黑。她生了她們,往往要承擔別人對她們的輕視和鄙夷。「貪吃不中用的貨」,這是奶奶常貶損女孩們的話。如果她們是男娃就好了,男娃饞嘴就能得到原諒,饞嘴就是貪吃,貪吃就能長身體,一切都順其自然。而女孩們的饞嘴,卻是「沒成色」的表現。「饞」和「懶」是女人的大忌。
女孩的母親終於忍不住了。她忽然出手,用筷子在六歲女孩的手背上敲了一下。
竹骨的筷子恰好敲在她的指關節上。骨頭最先發出一聲尖叫。骨的銳疼抵消了皮肉的酸楚,女孩一愣,用右手護住顫抖的左手。尖利地哭叫起來,手中的筷子失手落在飯桌底下。
爺爺發出一聲斥責:你打她做什麼!
母親不語,埋首在她的飯碗上。
爺爺為女孩搛了一塊煎蛋。女孩這才止住了哭泣,將筷子重新握在手裡,到她再次去飯桌上搛菜,仍舊是一副無所顧忌的樣子。
想不到,母親再次伸出筷子,敲在她的手上。
母親這次說出了懲罰她的理由,像是說給家庭里其它成員的一種解釋。
你看她怎麼用筷子的?!
大家都去看她握筷子的手。這才驚訝地發現,筷子在圍坐飯桌邊所有人的手中,秩序井然。手與手之間,隔開了身體的空隙。而唯有女孩手中的筷子,像一個異類,是飯桌上挑起事端的罪魁魁首——女孩用的是左手。起初家裡人並未發現。她的姐姐由於自然的抵觸,身子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而其它的人,則很緊密地貼緊在一起。這一段小小距離,觸目驚心地將女孩排斥在外了。
她是一個左撇子。
她在醜陋地使用著她的左手。這是一種最不能令人容忍的錯誤。當女孩意識到這種錯誤之後,她每次在飯桌上用手握住筷子時,手都會不由自主地輕輕抖動幾下。
對於一種錯誤的矯正,家裡所有的人都可以對她施予處罰。大人的處罰看起來名正言順。而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姐姐們的處罰,則有些暴戾的混亂了。每當女孩將筷子伸向菜碟,兩個姐姐都可以用筷子去敲她的手。這看似合乎情理的懲罰,實則是最為極端的統治。當她最小的姐姐用筷子敲打在她的左手上,女孩聽到了來自她右手的尖叫。而她的左手,則沉默憂傷彷如一個啞巴。
女孩的右手在尖叫。
是一種猛醒的,不屈的,甚而是幸災樂禍的尖叫。它由別人的施暴得到了一種鼓動和攛掇,它要背叛女孩的左手。它不再甘心處於一個臣民的位置。它甚至信誓旦旦地想:它要藉由這個外力干預的機會,臨危受命,去捍衛屬於「手」的尊嚴。
女孩倉促而笨拙地伸出了她的右手。
起初筷子依然握在她的左手。——或許是左手出於對疼痛的恐懼,它提示著女孩,將筷子輪換到了右手。
右手終於登場了。
右手的登場有種臨危受命的感覺。它自信滿滿,想拯救這個淪陷的被侮辱被損害的屬於「手」的王國。但它只是迎合了那種形式上的統一——女孩與家人在飯桌上的距離消弭掉了。此時的右手似乎還自鳴得意了一下,認為自己才是既有秩序的主宰者。卻忽略了命定的,屬於它隨從身份的笨拙與低賤——右手醜陋地驅使著筷子。它雖是自封為王,但屬於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卻割地封侯,不聽從它的支配。對於筷子的使用,體現不出左手的自如、隨意和優雅。甚至每一種食物都不屑於它,一次次從兩根竹製的筷子中間跳脫開去。
女孩趨於一種施暴,被動地改變了她身體世界裡的某種秩序。
而她的左手,在多年的淪陷與流亡中,已變得庸常與消沉,肢體的機能變得面目全非。
等長大以後,女孩在餐桌上羞於伸出她的右手。饕餮對她來說似乎是一生中都不曾領悟的一個詞語。她總是在進餐時顯得隱忍而節制。女孩知曉她用筷子時的形態,用一個「拙」字便能很好地概括。而一個「拙」字,卻近乎是對一個女性最為極端的貶損。比如那種很好吃的粉條,女孩若使用筷子,是怎樣也不能吃到嘴裡的。所以她很少吃那種在餐桌上需要技巧才能吃到嘴裡的東西。她用她的右手笨拙地使用著筷子。在餐桌上,我們常常會碰到這樣的人——他們很「拙」地使用著筷子,而這種「拙」,已在多年的習慣養成中令他們渾然不覺。這些人大多是小時被「矯正」過的人。是被既有秩序馴化和改變過的人。
女孩八歲上學。
鉛筆是那種帶菱角的木質鉛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鉛筆更像筷子,只不過鉛筆總是特立獨行,況且,女孩使用的鉛筆,大多是很短的。女孩清楚地記得,父親常常用鋸條將鉛筆從中間截斷,分開來拱女兒們使用。
女孩不喜歡黑色。但黑板的「黑」,卻令她迷醉。在她的感覺中,那塊一尺見方的黑板,更像多年後的熒屏,呈現出紛繁的色彩。她從那單一的黑色中,洞察到藍色、綠色、紅色、以及這世界上千變萬化的各種顏色。
字跡好像迷宮,用奇形怪狀的偏旁與部首搭建叢林與城堡。而漢字所呈現出的豐富涵義,則結滿了故事的經絡。女孩仿照老師在黑板上寫下的字,一筆一劃描摹在本子上。總覺得那些被方格框住的數字與音節,缺乏它們落在黑板上的神韻與浩瀚。
女孩的字在班裡是寫得最好的。老師用紅色的筆在她的作業本上打了對勾,有時寫了「100」或「優」。那紅筆呈現的意義,多年後仍令女孩有一種錯覺——覺得紅色代表著重要,代表著誇贊和獎賞,甚而代表著一種權力與統治。
女孩常常被老師叫到黑板上去填寫答案,或抄寫生字。
她讓粉筆在堅硬的黑板上發出「吱吱」的歡叫,粉筆末落在她的袖口和手上。女孩有些陶醉,暗自欣喜。同學們羨慕或嫉恨的目光落在她的後背,落在她枯黃的發辮上,那兩條發辮像乾枯的老鼠尾巴。孩子們都忽略了一個怪異的事實,粉筆灰是落在她的左手手背上的,是落在她左側露出破綻的袖口上的——
這個天生慣用左手的女孩,依然在使用她的左手寫字。
一根柔韌的柳枝,剝去樹皮,露出略顯青白的筋脈,那筋脈上泛著點點細小的瘢痕,經由手的長時間緊握和摩擦,變成一種莊重的黃褐色。它或是筆直的,或是在頂梢略有一點彎曲,卻仍不失威嚴。
現在,這根長約一米的教鞭,忽然點在女孩寫字的左手位置。握教鞭的手青筋暴突,像是老樹的虯枝,灰色衣袖已從袖口脫出棉布的線縷,由於是挽起來的,那線縷便像蛛網一樣,從袖口處時時往下掉著灰燼樣的粉筆末。老教師喉結粗大,每當他吞咽一口唾液,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咽下一口茶水。花鏡常年架在他的鼻樑上,一隻眼鏡腿折掉了,再沒去配過,用一根線繩固定在耳後。由於是油性皮膚,那白色線繩被油浸得說不清是黑色還是灰色。
老教師吞咽了一口唾沫,很疑惑地問:同學,你咋用左手寫字呀?
女孩的左手被教鞭束縛在黑板中央。教鞭好像在漆黑的板壁上劃出一道絕望的深淵,令女孩的左手走投無路。
女孩扭頭沖她的老師笑笑。並未表現出過分的驚愕。在不長的入學時間里,她雖對左手略有隱憂,卻誤以為左手在學校這個給人解惑的地方,得到了解脫和釋放。現在,女孩並沒有感覺到恐懼,卻兀自聽到那來自左手的一聲無奈的嘆息。
女孩將粉筆快速轉移到她的右手中。她將她的左手垂下,像掩藏了一個羞恥的證據。
老教師是上過私塾的。他對學生的訓誡近乎於嚴苛。他說出那句疑問之後,從老花鏡後面射出的目光有些憤怒,目光掃過講台下坐著的學生們,那些弓腰塌背的學生,忽然間拔直了身板,將雙手規矩地放在身後。
學堂是規矩地方,老教師總是對孩子們這樣講。進了學堂,教師就是你們的再生父母。早年間我上學堂,見了老師,是要彎腰行禮的。你看你們,現在是新 社會 ,行禮我就讓你們免了,可你們有些同學,見了我竟連個招呼都不打……俗語說站如松,坐如鍾,行如風,做人有做人的規矩。巨筆如椽,只可右手來握,等過段時間我教你們寫毛筆字,那更是要做到規矩。
老教師自責著自己的老眼昏花,這么長時間竟未發現自己最得意的學生在用左手寫字,這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有辱斯文。
女孩的抄寫草草收場。她從黑板前逃也似地離開。黑板上的字跡,留下一道清晰的分野——那些用左手寫出的字跡,規整而娟秀;而用右手寫出的字跡,笨拙而慌亂,彷彿叢生的一蓬蓬亂草。
從此女孩的作業便呈現了兩種清晰的走向。在課堂上寫就的,雜亂而粗笨,比最愚笨的學生寫出的字還要愚笨,而在家裡寫的家庭作業,筆跡越發規整娟秀。這細微的差別被老教師洞察秋毫。他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迫於壓力,在學校時用著她的右手,而放學回家,仍然在使用她的左手寫字。
左手和右手的交戰令這女孩常常陷入絕望。她時時提醒著自己,像猜謎一般,分辨著她的左手和右手。等左手在渾然無知的狀態下伸將出來,右手常常會發出嚴厲的斥責。那段時間,女孩竟然無端地恨起了自己的這只左手,她認為它是自己身體中最可恥的叛徒,竟然這么固執地、惡意滿懷地,讓她被周遭的世界嘲笑。
那隻被世俗認可的右手得到了全所未有的重視。寫字、吃飯,甚至是做各種瑣碎的農活,女孩都會猜謎般事先分辨「左右」。然而這只被寄予厚望的右手,因為天生的愚笨,常常在女孩的驅使下露出一種茫然無措的窘迫。女孩的作業很難再得到「100」分或「優」了。即使她在家裡,用左手寫出的作業多麼工整,老教師也只會安慰性地給她批出一個潦草的「良」字。
女孩心有不甘。所以她還在偷偷地使用她的左手。對左手的使用,或可看做是女孩對既有秩序的一種反抗。而這看似強大的對抗,卻依然逃不出周圍世界的處罰與圍剿。
低年級的學生常有「學舌」的毛病,甚至同學放的一個屁,也會去老師那裡稟報。女孩依然在課堂上渾然不覺地使用著她的左手,這樣便常常遭到同學的監督。往往老師在前面講著課,就會有學生從課桌前站起來,義正詞嚴地用手指點住女孩說,老師,她又在用左手寫字。
老教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被打斷,他推推眼鏡,朝女孩坐的位置看一看,義正詞嚴,又萬分惡毒地說,冥頑不化,抽她!
教鞭握在老師手中,女孩的同學,當然沒有權利去懲罰這個怪物般的女孩。她只會受到更嚴密的監視,並在課余,受到太多的歧視與指責。
老教師這一生,最為自豪的是教出了村子裡這唯一的一名大學生。
若干年後,當上了大學的女孩寒暑假呆在家裡,偶爾會遇到這個已入耄耋的老教師,她會躲開他的目光。甚至碰面時,她會低一低頭,陌生人般從他的身邊走開……她雖知道他內心裡的體諒與自豪,也曾有過感激,但那種自卑感還是讓她無以面對。她在他的面前,總覺得自己是醜陋的,是有缺陷的……那根一尺長的教鞭抽在手上的疼痛感覺,仍像陳年的痼疾一樣彌散。而那種被當眾羞辱的感覺,則像瘡疤一樣長在她身體內部了。每看到老教師一次,那傷口便會被撕開來一次。
老教師似已忘記他對女孩的懲罰。他抽過那一教鞭之後,或曾還有過一些後悔。那一教鞭抽得太重了。女孩用右手握住她的左手。她沒有哭叫,身子顫抖著傾覆在課桌上。直到放學回家,女孩都在用右手護著她的左手。
那一晚的家訪倒是讓老教師記憶猶新。家訪的初衷,或許是擔心他會不會打壞了女孩。他要對女孩的家人有一番解釋。而當他將女孩用左手寫字的弊端對她的家人講過之後,老教師的心中確乎升起過一絲淺淺的自責。他看見女孩的家人面露愧色,而後又將那愧色轉換為詫異和憤怒,箭矢般射向蜷縮在炕角的女孩。油燈的光亮微弱而恍惚,光亮似乎製造了更為深重的黑暗。黑暗幾乎吞沒了她。老教師聽到女孩的母親咬牙切齒說,記吃不記打的東西。下次看見,你把她的左手給我剁下來!我寧願養著一個「缺爪子」!
女孩最終徹底放棄了她的左手。
右手的書寫並未給她帶來更多的弊端。用右手寫出的字跡依然工整而娟秀。甚而令女孩生出悔悟般的自責,自己起初為什麼要那麼樣固執地使用左手寫字呢!
老教師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安慰。他認為這一切的改變全部是他訓教的結果。但他並不知道,他的訓教只是建立了一個牢固的基礎,陋習的徹底改變,還需女孩的家人用更為殘酷的懲罰,才能得以實現。
——女孩在寫家庭作業時,她的母親在一旁做著針線。
女孩不滿於右手的愚笨,她會時時地將鉛筆交予她的左手。娟秀與粗笨的字跡在方格本上交替錯落,女孩常常為一道復雜的習題陷入沉思。
她的母親悄悄走過來,她並沒有太多的惡意。她只是奇怪這孩子的執拗,任何的錯誤都是能被矯正的,只是要祛除隱匿在身體內強大的魔鬼。而魔鬼再強大,也有露出破綻的時候。那破綻,往往就是在魔鬼不經意時,給它於猝不及防的打擊——母親這方面的經驗,得自那些鄉村鬼怪的傳說。
她捏著納鞋底的錐子,穩穩扎在女孩握筆的左手上。雖拿捏著分寸,但尖利的錐尖卻幾乎傷到了女孩的骨頭。魔鬼落荒而逃,從虎口處冒出的一汪鮮血,彷彿開放的最為詭異的花朵。
如今,升入大學的女孩已擯除了身體中所有的陋習。她像一枚螺絲,嚴絲合縫地嵌入這個既定世界規劃的秩序之中。
她的左手,由於長時間遭受冷遇,彷彿被打入冷宮的嬪妃。除使用筷子有些不適之外,女孩的右手現在已完全取代了左手的位置。是的,在與世界越來越熟稔的交際與接觸中,女孩每每會率先伸出她的右手。這被規范的驅使使她不失敏捷和聰慧。相較於右手,她的左手似乎僅成了一種陪襯。左手輔助著右手,一切看上去那麼自然,那麼井然有序。
如果將身體比喻成一支龐大軍隊,在漫長的時間之中,身體的各器官已成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它們配合默契,忠於職守,任勞任怨,從不會因一己得失而生出任何的抱怨。那隻率先冒出來的左手,常常在既定秩序中得以反思,它開始承認自己是女孩身體中的一個異類和叛徒,給女孩的童年帶來噩夢般的記憶——如今這已成年的女孩,這由各種人體器官與細胞組成的漂亮女孩,已不再為自己身體的某個器官感到憂慮和恐懼了。她按照馴化而成的習慣自由地支配它們,就像一個女王自信地支配著她下屬的臣民。
只在大一的下半個學期時,女孩驚異地發現了班上同學的一個秘密。
她發現了一個用左手寫字的男生。
起初她只是感覺到一絲惶惑,並未察覺到他在用左手寫字。他握筆的姿勢有一些傾覆,筆端並不是在手掌的上方直立起來的,握在一起的手指略有些笨拙,卻並不妨礙他字跡遒勁,健筆如飛。
但女孩覺得,這是她見到的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
直到慢慢熟悉起來之後,她才好意思問那男生:
你怎麼用左手寫字?
女孩的提問顯得小心而謹慎。在女孩的感覺中,這種提問是有些不道德的。就好似你向一個跛腳的殘疾人發問——你的腿為什麼會這樣走路一般不道德。
面對女孩的驚詫,男生的回答顯得更為驚詫。
這怎麼了?
難道你未曾被矯正過嗎?
男生一笑,沒有呀,我父母從來沒管過我。
那老師呢?
老師也沒有呀……
那同學呢?
同學?同學怎麼了,他們都羨慕我啊!
……
你曾經也是左手嗎?左撇子……
女孩點點頭。
她的眉頭聚凝著最疑惑不解的陰雲。
你自卑過?男生問。
女孩點點頭。
很多人都這樣,有被矯正,甚至遭受指責的經歷。「左撇子」的叫法明顯帶有歧視,以前在歐洲,他們把左撇子稱作「與撒旦為伍者」,他們認為我們是魔鬼。這是我從資料上查到的。但我父母跟我說,擅用左手的人是天才,他們都很聰明——拿破崙是左手,達·芬奇是左手,居里夫人也是左手!我父親跟我說,你即使成不了名人,將來也肯定會很出色的。
女孩用右手捂住了她的左手。
她白皙的右手將左手覆蓋,握住了整個指尖,彷彿是多年來最為深切的一種撫慰。而那隻傷痕累累的左手,那隻沉寂了多年的左手,終於發出一聲低沉的感嘆與呻吟。
而後,女孩的左手和右手分開。那隻被冷落多年的左手,率先抬將起來,探向眼瞼的下方,拭去一滴不覺間淌下的淚水。
女孩後來愛上了那個用左手寫字的男生。
劉榮書,滿族,河北灤南縣人。作品散見於文學期刊。有多篇小說被轉載並收入年選。著有長篇小說《一夜長於百年》、中短篇小說集《冰宮殿》《追趕養蜂人》。
㈢ 北京大學哪個教授因計劃生育超生被開除
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楊支柱從二女兒若楠降生那天起,就成為公眾人物;因為超生被學院開除,妻子的銀行帳號被凍結,還面臨計生委24萬元的罰單。
㈣ 國家規定教師能生幾個孩子
2個。
開放二孩政策(Open two child policy) 是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中公布的一項政策。是中國實行的一種和計劃生育政策相對應的生育政策,以應對中國老齡化,人口比例失調等問題。2015年10月,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全面放開二孩政策。至此,實施了30多年的獨生子女政策正式宣布終結。只要是合法的夫妻就享有生育二胎的權利,不再受「單獨二孩」政策或「雙獨二孩」政策的限制。
從雙獨家庭生二孩,到單獨家庭生二孩,再到現在的全面二孩,生育政策調整雖然是漸進式的,但間隔時間不長,表明政策的調整和推進態度很堅決。
(4)大學老師超生擴展閱讀
隨著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的政策落地,我國生育政策就發生了改變。那麼二胎政策是利還是弊呢?
二胎政策的利
1、抑制男女比例失衡在傳統觀念等原因促使下,「一胎政策」導致了許多父母「選擇性生育」,因而最終出現男女比例失調問題。如今全面開放「二胎政策」則能極大減少這個問題的出現。
2、緩解人口老齡化生育率的降低不可避免地帶來人口老齡化和高齡化,對社會保障體制的財務可持續性產生直接沖擊。開放二胎政策則能緩解人口老齡化問題,減少未來的社會風險。[2]
二胎政策的弊
1、國家財政支出將增加開放二胎政策後,國家將面對一系列人口增長遇到的問題。環境承受能力、財政支出、公共福利體系等宏觀層面將會隨著人口的增加而面臨壓力。
2、加重個人家庭負擔在如今高物價時代,把一個幼兒養育成人需要巨大的花費。開放二胎,對於一般的家庭來講,這是一個不得不考慮的現實問題。